「女孩,去迷宮裡面可能需要一些道具,這附近有沒有比較好的商店?例如說賣磨刀石、劍粉、防鏽油以及....」
亞福瑞德伸手輕拍著像條粉色圍巾一樣纏在自己脖子上打死不放開的妻子,開出了長長一列的清單,隨後他聽見耳邊傳來精靈悶悶的聲音。
「從皇宮正門出去後左轉,走個兩分鐘就會看見商店街,汝可以在那裏找到汝想找的東西。」
講完還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青年失笑,溫柔的執起妻子的鰭吻了一下。表示那種事下次絕不會再發生,並且輕聲著哄著溫蒂妮買完東西可以帶她去逛她想逛的地方,費了好一番口舌,精靈總算鬆開男人的頸子,慢慢滑落到的鳥鞍前方,然而她還是把頭埋在他的肚子上,兩隻小手揪著他的衣服。
騎在大嘴鳥上前進沒有多久便看見了精靈指引的商店街,商店街乾淨整潔,規劃方正,周遭的人熙來攘往好不熱鬧,亞福瑞德下意識地尋找著方才在皇宮中妻子過去的友人們所談論的,那間由退休矮人戰士所經營的武具店,隨後他看見路底有一間特別奇怪的店舖。
大部分的店面是用文字寫著店裡有些什麼,但唯獨那間店是掛著一個半人高的鐵製招牌,上面描繪著一把精細的鐵鎚,對比其餘絡繹不絕的商店,它就像紅色蝙蝠亭一樣,特別冷清,亞福瑞德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但溫蒂妮現在把臉埋在他身上,似乎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
「女孩,你夥伴開的那間武具店...是哪間?妳認得出來嗎?」
男人又摸了摸仍有些委靡不振的妻子,確認那間工坊的位置,精靈抬起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便指著那間奇怪的店鋪。
「那是格納的槌子。」
青年來到了店外,那間店從外側看起來有一扇厚實,裝飾著鐵條的木門,一大面落地的玻璃,大塊到強度令人擔心,但仔細一瞧那玻璃相當厚,厚度大概有他半個手掌,裡面的內部裝飾可以一覽無遺,他剛剛列在待買清單的物品幾乎都有販售,牆上掛著寥寥數把武器,看起來數量並不多,店的左邊有一處疑似櫃檯的地方,似乎還有通道可以往裡面走,那裏傳來了澄橘色的光芒,空氣似乎還有些扭曲。
他停好大嘴鳥,帶著妻子走進店鋪,走到看起來像是櫃檯的地方詢問這裡面是否有人。
「稍等一下,老夫現在正在融鐵!」
澄橘色的空間內傳來一個模糊不清的回應。
「不好意思,有人在嗎?」
沒有聽得很清楚的青年提高音量再喊了一次,隨後他聽到重重的腳步聲由下往上的接近過來,沒過多久一個大約只有他身高一半高,體格相當魁梧,一個看起來有點年紀的男性從裡面走了出來,沒有被鬍子蓋住的臉頰紅通通地,額上還冒著大量汗珠,以之前的情報來推論,對方似乎是一個被稱為「矮人」的種族。
「我不是說了等一下?這麼著急幹什麼呢?」
他一面碎碎念著,一面踏上專用的台階,站定到櫃檯之前,望向眼前的冒險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現在在忙...」
亞福瑞德臉上的表情看來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沒關係,來我這裡需要些什麼?武器?保養道具?還是其他的一些什麼?」
也許是因為青年的態度還算禮貌,店長似乎不太在意的揮了揮手,一邊問著一邊望向他身邊那個小小的身影。
「嗯?奇怪,這個尺寸好像有點眼熟咧?」
溫蒂妮沒有發出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她舉起一根手指放到兜帽前,用流水在身前構成了一個『噓....』的文字。
格納的眼睛倏然睜大,隨後他快速從櫃檯的活板門走了出來,掠過兩人身邊,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那扇厚重的大門,並且往旁邊摸索了一陣,一塊鐵板就這麼從上方落下,完全蓋住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而且沒有砸到任何一件商品,與此同時,室內牆壁上疑似照明器具的東西全亮了起來,照映出一片燈火通明。
精靈微笑著脫下兜帽,向工匠說若自己的丈夫要達成金恩的委託,會需要他的協助,對方瞪大眼睛,手指指著溫蒂妮,又轉向眼前的金髮青年。
「什麼?!我們隊伍裡最不可能結婚的人竟然結婚了?!」
溫蒂妮臉部的表情瞬間僵住,而亞福瑞德也忍不住露出了『在意的地方竟然是這個嗎?!』的臉。
「年輕人你也知道的吧?這小姑娘的戀愛觀有很大的問題。」
更別提那個叫做菲娜的巨大繳屎棍,雖然這個年輕人不見得有遇到她。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刀斧手聽罷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而看見這個表情的格納沒有再多說,接著詢問他最常用的武器是什麼,有沒有把武器帶過來。
青年將置於身後的機關斧遞給對方,並說明這柄斧頭不是他最常用的武器,最慣用的那柄武器因為太招搖所以沒有帶出來,但自己用這柄手斧時要很小心,以免斧頭承受不住自己的能力碎裂開來。
店長稍微查看後便十分順手的向外甩,將斧頭展開變形,耍弄了一下再收回去,看起來就好像使用過很久般熟練,過了一會他將手斧還給青年。
「這武器保養得很不錯,但金字塔可不是拿半調子的武器就能硬闖的地方,你還是告訴我你平時使用的武器是什麼樣子吧。」
「我明白了,女孩,可以麻煩妳嗎?」
溫蒂妮利用流水將戰輪投影了出來,兩人向工匠展示了武器的形體,抓握的地方以及一些展開機關等等構造,格納饒有興致的看著未知的機關。
「我能詳細詢問一下那個展開的型態你平常是怎麼啟動的嗎?」
亞福瑞德點點頭,將手部扭轉並用力抓緊那柄手斧,一股黑色的氣息從手臂衝出,附著到武器上,但當氣息快要覆蓋斧面的時候便直接向外散去。
「抱歉,這個好像沒辦法包覆在這柄武器上,如果是平常的那個,這能量會附著在上面。」
店長走上前去,直接抓住青年的手腕翻看著,又仔細看了一下那柄手斧,隨後他鬆開了青年的手。
「這樣啊,是一股不那麼好的能量。」
他揮了揮手示意兩人跟著他,便進入櫃台,往澄黃色的空間走去。
「大師有說過,力量不分好壞,只要能被用在正確的事情上就好。」
亞福瑞德跟在後面,但他特別開口訂正著,畢竟這股力量幾乎所有刀斧手都能使用,並且發現後面空間有一座向下的平緩樓梯,越接近下方溫度就越高。
「呵呵呵,老夫是不知道你們的世界是怎麼樣,但對我們這個世界,尤其是和自然精靈走得較相近的種族而言,那是股不祥的能量,我簡單明瞭的講吧,你那股能量很有可能會汙染她的瑪那。」
格納向後比了比溫蒂妮的位置,青年瞪大眼睛,用驚恐的表情看向妻子,然而他看見精靈用口型溫和地向他說著『沒事的』。
「嘛,不過應該也還好吧,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會拿武器打老婆的人。」
青年此刻非常心虛地,想起自己與該隱騎士戰鬥的時候,曾不慎用全開模式誤擊妻子,還好她那時沒出什麼意外。
走到最底下的空間,亞福瑞德發現這裡意外地還滿寬廣的,諾大的空間內有個巨大的鐵爐,前方還擺著各種製作武器所需要的道具,例如工作臺、鐵覘、冷卻槽、各式各樣的金屬原石、機關零件等等,四周的溫度非常高。
工匠自顧自走到了工作檯後方,打開了某個機關,將手放進去,閃亮的白色光點從工作台上飛起,一點一點的在半空中構成戰輪的形狀,旁邊交錯著數十個複雜的魔法陣,在武器的構成結束後,他走到後面,雙手抬著一塊比人還巨大很多的鐵塊,砰一聲放到工作臺上,那飛舞的光粒落下,碰到鐵塊的同時融了進去,蝕刻出戰輪各部位的零件。
「你慣用的武器大概多重?」
「差不多比剛剛那把重個十倍。」
「噢噢,那應該是用這邊的幾種會比較好...」
格那注視著煉鐵爐裡面那幾十鍋融成液態的金屬,在其中的三鍋來回琢磨著。
「你的卡面是什麼等級?」
亞福瑞德一臉有點不好意思地把彩虹色的身分卡拉出來,但他發現工匠僅僅是撇了一眼,並沒有露出什麼太過誇張的反應,但他似乎終於決定了材料,格納揮了揮手,其中一鍋散發橘紅光芒的溶液鍋就這麼飛了起來,灌入鑄模的容器內。
將金屬溶液放回原本的位置後,矮人直接伸手將那鐵塊抱起,在青年差點驚呼出聲的時候,發現工匠手上的手套正在發著光芒,那估計是什麼魔法道具吧。
工匠抱著鑄模容器走到了巨大的冷卻池旁邊,鬆手讓模具落下,大量的白煙向上竄起,但那池旁很快結上了寒霜,那些零件從模具中脫落出來,漂浮到半空中,泛著像是水晶般的天藍金屬光澤。
「兩位,不好意思,這裡對吾輩來說稍微有些困難...吾上去等候吧。」
此時,溫蒂妮似乎終於受不了工房內部的高熱。
「噢噢好,這個老夫還要再稍微調整一下,妳們倆可以先上去休息,一直在這邊應該挺無聊的吧。」
但青年的視線著迷地嵌在工匠的作業上,亞福瑞德雖然有看過基地裡的工匠做維修保養,但卻是第一次看人從零開始鍛冶武器。
「啊,不不不,怎麼會無聊呢?我覺得很有趣....」
溫蒂妮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便先行到樓上的店舖去等待兩人,在炙熱的空間裡只剩下兩位男士,格納一面敲敲打打,一面跟青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現在的冒險者像你這麼細心保養武器的人很少了,多半是粗魯的使用後出了問題,才跑回來抱怨武器的品質不好,但明明就是自己沒做好維護....」
平常店主的脾氣其實很火爆,但看過刀斧手武器之後,他明白這是會愛惜自己作品的人,因此,對青年才拿出了平常難得一見的耐心。
亞福瑞德聽著對方的話語,腦中想起了另一位工匠,賽門,對方曾經氣急敗壞的吼著:「我做的武器沒有任何問題,錯的是不會使用它們的人!」,雖然眼前的工匠講得比較委婉,但基本意思是相同的。
果然真正厲害的武器工匠思考模式都挺像的。
青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專注於工作的矮人並沒有發現那抹微笑,他現在正在輪框上雕刻著十分漂亮的紋路,那看來是某種文字,但不知為何那文字不像其他的一樣自動在腦內翻譯,但想來專業的職人不會在他的作品上做無意義的舉動。
武器已經進入最後完成的階段,格納將戰輪拿起,再次來到冷卻槽旁,揮了揮手,裡面的溶液變成燦爛的金色,他將戰輪浸入溶液中,再次提起,那武器便像刀斧手頭盔一般,散發著有如太陽般的金色光芒,工匠將武器甩了甩,用一旁的道具將剩餘的溶液清理乾淨,單手舉起碩大的輪子,遞給一旁等待的亞福瑞德。
「好了,那個...溫蒂妮的老公,你拿看看吧。」
青年向對方報上名字,並執起武器,雖然工匠打造這把武器似乎沒花多久時間,但那做工不是一般的細緻,每個零件咬合得天衣無縫,戰輪本身似乎也隱隱散發金白色的光輝,拿起來的手感和自己原來的那個戰輪一模一樣,連重量也是。
「這個是哪一種金屬啊?」
「噢,你聽過神之金屬嗎?」
呃,沒有,但聽起來好厲害。
「總之就是一種很硬,很堅固,但很輕的金屬,金字塔的木乃伊身上會掉原石,你之後有撿到可以帶來給我。」
亞福瑞德興奮的向格納道謝,他簡直迫不及待的想要試用看看這柄戰輪,於是詢問著附近有沒有什麼可以練手的地方。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
工匠也露出興奮的笑容,他帶領刀斧手走進旁邊的小門內,那是一個正方形、諾大的空間,並召喚出兩群練習用的使魔蝙蝠讓青年試試手感。
亞福瑞德執起武器,向眼前的一小群蝙蝠橫掃而去,那群使魔瞬間被消滅了大半,剩下的少少幾隻向青年發起衝鋒,但全被輕鬆地擋了下來,撞到金屬的武器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那些使魔看起來泫然欲泣的樣子。
呃,這真的是訓練用的魔法而已嗎?我怎麼感覺自己在欺負小動物?
這麼想著的青年回過頭去望著工匠,而對方則露出了一臉傻眼的表情看他。
你對訓練魔法產生惻隱之心幹嘛啊。
此時另外一群小小的蝙蝠也發起了衝鋒,也許是因為刀斧手分心了,其中一兩隻小小的蝙蝠用頭錘撞到了他身上,又立刻飛走,表情看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然而青年並沒有受什麼傷。
於是亞福瑞德拉開了戰輪中間的機關,讓武器進入全開模式,但但當他把力量灌入戰輪時,他感覺身上被抽出的能量自動被轉換成了瑪那,雖然沒有任何不順手的感覺,但原本燃燒著漆黑火焰及扭曲臉龐的中心位置,變成了溫暖閃耀的金白色光輝,他將那戰輪猛力砸下,眼前的那一小群蝙蝠就這麼破碎成點點白光消失了。
覺得測試已經足夠的青年轉頭望著格納,而工匠會意的點點頭,召回了剩下的那一群蝙蝠,兩個男人開始討論起武器後續使用上的注意事項以及該如何保養。
「我把這傢伙裡面燃料的機關做了一些改動,畢竟你原本那個能量是燃燒生命在做能源的,雖然每次需要的量不多。」
工匠一派輕鬆地說這著。
「照溫蒂妮那姑娘的個性,她肯定對你發下誓約了吧?」
青年點了點頭。
格納提醒刀斧手他現在和溫蒂妮是生命共同體,原本的能量每使用一次,他和精靈的最大年限就會同時減少,雖然不是要他完全放棄原本的力量,但用可以自然回復的瑪那當作主燃料當然是比較好,而且,他從溫蒂妮身上分到的瑪那不是一般的多,那能量幾乎能讓青年馬力全開地戰鬥三天三夜不用休息。
「你知道舊貴族那群王八蛋,為什麼想要小姑娘的核心嗎?只要把她的靈核埋到地脈中,沙之國大概有十年都不會缺水。」
青年說著自己最初確實很生氣,但現在通緝令撤下,那些舊貴族也都被清理乾淨的現在,他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
「哈哈哈,你可真豁達啊!」
兩人一面聊著一面向上方走去,隨後發現在樓上閒得發慌的溫蒂妮已經把店面全打掃了一遍,所有的檯面閃閃發光,沒有半粒灰塵,所有架上的商品都整齊的排列好,亞福瑞德早先列在購買清單上的東西,也都已經拿到櫃檯上堆好等待結帳。
現在精靈背對著兩人,看著自己身前小小的水劇場發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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